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 National Kaohsiung Center for the Arts (Weiwuying)

文｜鄒鳳芝

今年國際藝壇備受矚目的動態莫過於英國曼徹斯特國際藝術節（Manchester International Festival，簡稱MIF）的新場館國際工房（Factory International） 將於 6 月開幕。MIF自2007年首屆舉辦以來，短短15年間以推出原創前衛新製作躍為國際著名的兩年一度藝術節，今年更將成為擁有全年營運新據點的場館，並延攬亞洲人才擔任策展核心高階成員，展現人事布局的多元象度，國際工房未來營運方向讓全球藝文界引領期盼，衛武營與曼徹斯特國際藝術節接洽，將其藝術節的品牌經營、藝術培育與運營經驗帶到臺灣，讓南臺灣的能量與國際脈動同步。

2月16日至2月19日規劃為期四天的精實培訓課程，為臺灣的新銳與中階的製作人打開國際藝術節的視野，邀請3名講師來臺分享寶貴經驗，另安排4名講師進行線上座談，課程內容從製作人的角色職責談起，含括製作所需注意的各種工作面向：預算、合約、智慧財產權、巡演製作、國際共製、協商技巧，及新趨勢議題，如環境永續、共融平權等。期間佐以衛武營場館經驗、邀請林信和律師說明臺灣著作權法，穿插小組討論、學員交流，以此對照MIF國際經驗。全程以英語進行，演練國際平台交流。參與學員包括場館製作人、獨立製作人、公部門藝術策展人等總計27位，其中40%來自中南部臺灣。最後一天下午舉辦公開座談，分享藝術節及國際工房未來的營運規劃。

製作人的角色及具備能力

課程從MIF過去幾個大型國際共製作為引子，切入製作人所需涉略的工作面向，綜合現場學員討論，總結出製作人所需具備的能力，包括錢、人、物、資源的規劃及掌握、尋求資金夥伴、預算編列與控管、籌組製作人事及創意團隊、擔任資訊樞紐以確保夥伴資訊同步、進行製作與技術及行銷團隊溝通、場地預定、巡演規劃、結案報告等，同時還需具備對市場敏銳度、行銷票務操作，樂於建立人脈網絡、具備問題解決及危機處理能力。製作人的人格特質也相當重要，高情商、高抗壓，具備正面的消極感受力（negative capability）以及面對藝術家創作過程及製作的不確定性等。對於需具備十八般武藝，現職國際巡演事務總監Paul CLAY認為，製作人雖然需有所有事情的答案，也可以尋求外援，知道找誰可以得到答案；並進一步提醒，在協助藝術家實現創作之際，亦須思考對於一齣製作所謂成功的願景是什麼（What is the vision of success?）
 

四天密集課程被學員比喻為知識量體大且緊湊的「戰鬥營」，本側記摘要近年備受關注的趨勢議題及引起熱烈討論的專題。

側記圖說：2023國際創意製作人工作坊四天中參與者熱烈討論

環境永續，沒有種族正義就沒有氣候正義

過去兩年的疫情喚醒當務之急，莫過於對環境永續的重視，而疫情期間喬治·佛洛伊德（George FLOYD）事件引發「黑人的命也是命（原文Black Lives Matter）」促使全球性的社會倡議「沒有種族正義就沒有氣候正義」（There is no climate justice without racial justice. ），MIF也附議這個倡議行動，並且提出永續願景「共同創造明天」（to invent tomorrow together），這意味不僅止於對地球環境的永續，更以創造性地合作，建設公平的未來。進一步闡釋「共同創造明天」的價值使命：致力創造前所未有的藝術型態（創造）、重視下一個世代的產業人才培力（明天）、邀請當地社區緊密參與，甚至共同策劃藝術節活動（共同）。關於環境永續的具體實踐，MIF亦參照在疫情期間，由英國劇場製作人所共同發起的倡議實踐「綠色劇場綠皮書」（The Theatre Green Books），從製作、劇院建築、營運三個面向，逐步落實永續場域。近年有些藝術家宣示，為了減少碳排放，不再搭飛機旅行。針對這一個現象，MIF講師們認為，這可能未必適用於所有的藝術家，因為每位藝術家處於不同的職涯階段，可能還在累積作品資歷及知名度。

側記圖說：曼徹斯特國際藝術節「共同創造明天」的價值使命

社會影響力

討論永續議題，延伸提出對ESG的價值重視：環境保護（Environmental）、社會責任（Social）及公司治理（governance），這是繼企業社會責任（CSR）的概念被提出後，近年各界評估企業的新型態數據與指標。擔任創造性學習計畫主管（Head of Creative Learning）的Sameed REZAYAN透過視訊，以「社會影響力及藝術」（Social Impact and the Arts）為題，分享國際工房針對9~16歲青少年的「學校試點計畫」（Schools Pilot）為案例，討論其工作任務、方法及如何評估衡量社會影響力，計畫成效衡量，除了研究資料，輔佐量性和質性研究，並與曼徹斯特大學博士生合作，進一步研究青少年、福祉與參與藝術、創造力和文化之間的關係。

這一個單元的分組討論，鼓勵參與學員陳述自己手邊企劃提案或工作計畫，對於短中長程的願景及社會影響力的設定，是檢視計畫目標價值與使命非常好的工具，更是向董事會成員進行遊說溝通的說詞。

兼具國際性及接地氣的藝術節

在公開座談時，擔任講師的國際巡演事務經理羅慧欣（Michelle ROCHA）進一步說明MIF如何創造一個不僅是國際級藝術節，更是創造所有人都可以參與、具接地氣的藝術節。從觀眾及社區參與的三種層次談起：連結（Connecting）、共創（Co-creation） 、參與（Participation）。第一層是讓觀眾在節目中找到跟自己情感經驗的連結；第二層則是邀請社區一起企劃、共創節慶活動，以《藝術節在我家，及你家》（Festival in my House … And Yours）的計畫為例，從公開徵選提案，招募對於在家舉辦微型藝術節有興趣的民眾，由MIF創意參與部門及製作人提供資源以協助計畫實現，策展主題不限，永續時尚、有機烹飪都可以是主題。這個計畫繼續長大，成為規模更大，在鄰里社區公園的微型藝術節。如果以一棵樹做比喻，MIF是枝幹，這些微型藝術節就是長出的枝葉。透過這些熱情的社區夥伴，藝術節可以觸及原本無法觸及的社區網絡，並且讓這些社區找到與MIF的連結，而整個計畫重點可以說是話語權的賦予，身為國際知名的MIF，以尊重、平等的姿態進行社區介入及參與，花時間進入社區去理解這個社區真正需要什麼，到最後協助社區策劃屬於這個社區的微型藝術節。第三層則是邀請社區成員參與MIF國際級製作，甚至上台演出，讓社區成員成為藝術節的一部分，也讓MIF成為社區成員所共創、共有的藝術節。

側記圖說：公開講座中，講者Michelle ROCHA介紹節目《除了人民，城市是什麼?》

為所有的人創造通達渠道

通達項目（Access）是英國藝術文化政策的重要發展指標，「黑人的命也是命（原文Black Lives Matter）」喚醒英美各國從組織內外重新檢視「平等、多元文化與共融」的價值。通達項目經理人Kate FOX主要業務在確保藝術節及即將開幕的新場館，不僅止於節目製作，在演出場域、工作場所、勞動力及人事招募等方面，從組織內外都能夠更全面、具策略地增進無障礙共融項目及身障勞動代表。Kate以「為所有的人創造通達渠道」（Creating Access for All）為題，越洋連線進行分享，用兩個案例說明MIF所關照的面向，一個是邀請曾於2017年受邀來臺的英國身障藝術家克萊兒‧康寧漢（Claire CUNNINGHAM） 製作無障礙藝術創作，另一案則是邀請 150 位來自不同社區成員參與2017 年藝術節開幕演出《除了人民，城市是什麼?》（What is the city but the people），作為榮耀構成這座城市人民們的慶典。前者說明英國對於推動無障礙藝術及場域的持續推展，後者則實踐為所有人創造接近藝術、甚至參與藝術、進而相互了解、尊重多元的渠道。

創造價值的談判協商

分組專題討論，最引起熱烈迴響的是談判協商（negotiation）。談判協商是製作人必備的本事之一，不論是館方或團方製作人，在處理合約預算、邀演條件，甚至爭取巡演機會時，談判協商都是需要運用的本領。協商技巧關乎遊說觀點，如何動之以情、說之以理，幾個重點提示包括談判協商是關於「創造價值」，但不要只想到錢，而去思考整體可以運用的資源，了解雙方的需求並考慮優先排序；話術上採用「我如何協助你」取代「我可以做什麼」。這個單元的練習，將參與學員分為六組，三組擔任演出團隊、三組擔任小城鎮藝術節策展，模擬情境是：該藝術節已投資共製經費於該知名團隊，並希望爭取首演權，但必須遊說團隊略過大城市巡演站，來到當地城鎮進行世界首演，上談判桌前，雙邊需先思考及模擬可提供的條件及要求。由於參與學員來自不同的背景，透過小組討論及角色扮演，換位交流不同觀點，激盪思考及遊說技巧，現場討論迴響熱烈。

側記圖說：2023國際創意製作人工作坊參與者分享討論成果

如果你的藝術家要求舞台上要有一隻大象?

身為製作人，除了跟外部單位洽談時需有談判技巧，與自己的藝術夥伴工作也需有協商能力。最極致的假設是「如果你的藝術家要求舞台上要有一隻大象? 」曾擔任製作經理人的Paul分享了自身經驗：曾經有一個製作，導演希望演出結束前瞬間，舞台上可以飛出一群蝴蝶，創造翩然而飛的詩意景象， Paul表示，他明知不可為，但面對創意無限的藝術家，不希望於第一時間否決，而開始在辦公室進行孵育及觀察蝴蝶的養殖步驟，直到向導演證實，要使蝴蝶一瞬間翩然起舞，並且朝著同一個方向飛行，牽涉到溫度及濕度等環境條件，最後導演只好自行放棄而改採其它策略。Paul表示，這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過程，主要是在建立信任感，當然也牽涉跟藝術家的契合度，他通常會採取的策略是，進行嘗試或實驗，確定真的辦不到，再提出：是否可以將大象改為長頸鹿？

四天密集課程讓在不同組織擔任製作人的同儕聚集一堂，除了向MIF團隊吸取各主題經驗，在友善的分組討論環境中，學員間彼此不藏私分享，帶來不同觀點及換位思考，更是獲益良多。值得一提的是，本次負責製作人才培訓課程的規劃與訓練是MIF負責國際巡演事務的團隊，現職國際巡演事務總監Paul CLAY，曾擔任倫敦西區及百老匯製作人，爾後進入MIF累積7年的大型製作經驗，於2018年創始MIF國際巡演事務部，在國際工房營運籌備期，又逢疫情停擺其主要業務—推展國際巡演事務，團隊開源將MIF成功的製作經驗進行系統性知識整理，一方面向同業進行經驗分享，一方面更藉此進行新場館開幕的國際宣傳，將知識轉化為品牌宣傳渠道，同時向各場館介紹MIF/ Factory International的國際巡演節目，為疫情解封後的國際巡演預先鋪路，不愧英國為全球文創產業先驅，腦筋總是動得靈活又快。

側記圖說：國際巡演事務總監Paul CLAY介紹6月即將開幕的新場館Factory International